整個晚自習，徐勉都在欣賞著自己的傑作，悠然自得。

他的那條評論發出去之後，和預料之中一樣，遭到了大家的熱烈圍觀，大部分都是在諷刺他。

[這才幾個菜啊喝成這樣？]

[不好意思，今天一天蕭楊都跟我睡在一張床上，你什麽時候親的他？]

[謝邀，剛下床，人在蕭楊懷裏，妹妹你哪位？]

[蕭楊初吻獻給我的時候妹妹你出生了沒啊？]

[勿cue我老公，請多多關註作品，期待12月30號蕭楊巨作《期末考試》]

徐勉看著瘋漲的評論數，心說果然嫉妒使人變得醜陋，看看這一個個檸檬精的樣子，隔著屏幕他都能聞到酸味了。

快下晚自習，英語老師把卷子收上去離開了，各位同學開始進行打鈴前的狂歡。

胡瑞忽然回過頭來，問：“學校論壇的那個帖子，你看了沒有？”

徐勉看他把手機舉起來，手機屏幕裏正是他剛剛看的那個帖子。

胡瑞一看他臉上得意的表情就知道要壞：“那個‘一個無名小號’不會……就是你吧？”

徐勉點點頭：“是啊。”

胡瑞一臉佩服地看著他：“果然不愧是我們勉爺，一出手就能讓無數人瘋狂。”

徐勉朝他挑挑眉。

“我得趕緊把這個截圖發給蕭楊。”胡瑞說，“他應該還在我們班群裏吧。”

徐勉楞了：“你發給他幹嘛？”

“讓他出來聲明一下你沒說謊啊。”胡瑞看著手機低著頭地說，“你不想宣誓主權嗎？多有成就感啊！”

徐勉：“……”

“你這表情……”胡瑞小心翼翼地看著他，問，“難不成是不願意？”

“你覺得呢？”徐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，“我高冷人設還要不要了？”

胡瑞張著嘴無辜地看著他，慢慢地舉起了手機。

徐勉看到，胡瑞跟蕭楊的聊天頁面上，多了一張圖。

“……”徐勉踢他，“趕緊撤回。”

“哦哦！”

胡瑞反應過來，趕緊長按點撤回。

點完了，他一臉空白地擡起頭來看徐勉。

徐勉看他呆住了，問：“撤回了？”

胡瑞：“刪……刪除了……”

徐勉：“……”

徐勉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忍住了要上去掐他的沖動。

“你生怕他不知道我有病是不是？”徐勉盡量顯得自己有點高中生的素質，“你去收尾。”

胡瑞一臉可憐相：“怎麽收尾啊？”

“跟他說那不是我。”徐勉一臉煩躁。

胡瑞縮了縮脖子：“我發給他那張圖他就能猜到是你了吧……不然我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他聊天幹嘛呀。”

徐勉皺著眉：“那你跟他說那是你發的。”

胡瑞縮得脖子都看不見了：“蕭楊那麽聰明，他會相信嗎……”

“我他媽……”徐勉剛要爆粗口，鈴聲歡快地響了。

胡瑞像是上了發條似的忽然從位置上蹦了起來，沖向後排的楊波：“波波！我們回宿舍吧！”

徐勉剛從位置上站起來，胡瑞已經拖著不明所以的楊波出了教室後門。

“……”

徐勉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多餘跟這倆人做朋友。

晚上回家之後，徐勉洗了個澡，躺在床上玩手機。

胡瑞剛剛在他洗澡的時候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，徐勉一點開他的聊天框，震驚了。

- 勉爺勉爺，我剛剛跟蕭楊解釋了

- 我說有人在論壇裏故意傳播謠言，而且這個帖子被徐勉看見了！

- 果然！蕭楊就沒以為那是你了！

聊天消息到這裏戛然而止，徐勉看了一眼，最後一條消息是五分鐘前發的。

然後呢？

徐勉直接一個通話撥了過去。

胡瑞隔了十幾秒才接起來，聲音有點唯唯諾諾：“勉……勉爺。”

“幹嘛呢？”徐勉不明所以，“然後呢？”

那邊胡瑞不知道小聲在跟人說著什麽，隔了一會兒才回答：“然後蕭楊問我你看了之後是什麽反應。”

徐勉心說不妙，就憑這倆人的尿性，肯定說不出什麽好話。

果然。

“我本來想發你看了很生氣來著，但是波妞說那樣跟你人設不符，我就發，你看了之後沒什麽反應。”

徐勉問：“他怎麽回？”

“他說……”胡瑞吞吞吐吐欲言又止，“那層樓樓主是不是你……”

徐勉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
“我覺得他就是在詐我！我說話明明一點破綻都沒有！他怎麽可能從你沒什麽反應聯系到樓主是你的啊！”胡瑞解釋說，“我就說，我們勉爺會是那種婊裏婊氣的人嗎？”

那邊楊波搶過了手機，說：“然後你的蕭楊哥哥就發了‘謝了’兩個字！”

徐勉撫額：“夠了。”

“不是夠了！”楊波還在解釋，“是謝了！說明他知道了！”

胡瑞還在一邊感嘆：“他怎麽那麽聰明啊？”

“我說你們夠了！”

徐勉有氣無力地從床上起來，去廚房的冰箱裏拿了瓶冰水，準備冷靜冷靜。

掛了跟胡瑞的通話，徐勉灌了好幾口冰水，盯著跟蕭楊的聊天框看了很久。

要不要解釋一下？

但如果蕭楊不是那個意思，自己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？

徐勉有些糾結。

他倒是不怕被蕭楊知道那是他，他怕的是如果蕭楊知道原來他把兩人的初吻當做一種炫耀的資本，蕭楊會不會覺得自己在玩弄他？

明明還沒有回應對方的喜歡，卻對對方親他的事情引以為豪，甚至還發到公共論壇上去。

這種行為也太婊了。

徐勉這麽一想，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渣男。

在這件事上，徐勉確實做的過分了。

還有，蕭楊的那句“謝了”是什麽意思？

謝謝胡瑞把這件事告訴他，讓他認清了他徐勉就是這麽個不要臉的人？

他會不會特別失望？喜歡的人其實是個混蛋？

徐勉越想越覺得是這樣，他希望蕭楊發消息來罵他，至少這樣他心裏不會這麽一直提心吊膽。

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心事，這天晚上徐勉失眠了。

第二次睜開清醒的雙眼，他看了眼時間，淩晨兩點。

蕭楊一直沒有給他發消息。

徐勉想了很久，覺得這大概是蕭楊最後的溫柔了。

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很久，因為睡覺之前喝的那瓶水，

他打算起來上廁所。

房間裏邊很暗，徐勉懶得按開關，直接打開了手機光，從床上翻下來。

推開房間的門，徐勉剛要去開墻壁上的燈，目光卻被墻上的一個紅點吸引了。

他把手機照了過去，發現是墻上掛著的鐘，鐘的指針尾端有一個正在一閃一閃的紅點。

徐勉疑惑了一秒，那是什麽？

他把客廳的燈打開，再看過去，紅點的光變得非常微弱，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。

他此時腦子裏想的都是蕭楊，沒怎麽在意，徑直進了衛生間。

從客廳回來，徐勉下意識地把房間裏也環視了一遍。

同樣，在黑暗的情況下，掛在他墻上的吊鐘指針中央也在閃著紅色的燈。

徐勉把燈打開，走到吊鐘的面前。

他皺著眉，伸手把吊鐘從墻上取了下來。

這是個挺覆古的擺鐘，金屬制的鐘擺左右搖晃，發出滴答的聲響。

徐勉左右看了看，發現是外邊的玻璃罩是卡扣式的，他稍微用了點力，把罩子拆了下來。

裏邊的指針還在走動，但是徐勉暴力地把指針拆了下來，發現在軸中心，粘著一個微型攝像頭。

這裏的房子是徐勉考上初中之後買下來的，平時就只有徐勉一個人在。

徐勉住了這麽久，因為晚上從來不起夜，所以沒發現原來家裏被裝了攝像頭。

但三年多來家裏從來沒進過小偷，會是誰在監控他的生活？

答案其實呼之欲出了，但徐勉不太願意去面對。

他把玻璃罩重新裝了回去，把吊鐘掛回墻壁上。

再次躺回床上，徐勉這次想的卻不是蕭楊了。

既然是監視，那麽攝像頭肯定不止客廳和房間裏有。

在這裏住了這麽久，父母就來過幾次，也確實是因為他們太忙了。

徐勉安慰自己，可能就是因為沒時間過來照顧，想要知道他的近況很難。

不知道也就算了，一旦知道了自己時時刻刻被監視著，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父母的眼睛，徐勉覺得有股寒意從後背一直往上竄，頭皮也跟著開始發麻。

關心的方式有很多種，他們卻偏偏選了最冷漠最不近人情的一種。

徐勉一整夜都沒合眼。

第二天一起來，他早早就到了教室。

楊波和胡瑞坐在一塊兒吃早餐，見他進來，熱烈地圍了過來。

胡瑞還挺內疚：“勉爺，昨晚……蕭楊聯系你沒有？”

徐勉打從進來之後臉上的表情就一直很凝重，胡瑞都有些不敢跟他對視。

徐勉低聲說：“沒有。”

胡瑞和楊波對視一眼，楊波小聲問：“那……你可以聯系他啊。”

徐勉擡頭看他一眼，沈聲問：“聯系他什麽？告訴他那就是我？”

兩人感覺到氣氛不對，紛紛噤聲。

今天是語文早讀，徐勉把語文書拿了出來，目光卻盯著書上的某個點發呆。

胡瑞過來認罪：“對不起啊，都是我的錯，我當時就是太興奮了，我就是覺得你倆挺好的，也……挺配的，我當時真沒想那麽多。”

徐勉目光有些空洞地看了他一眼，繼續低下頭去。

胡瑞有些慌了，問：“會不會因為我……你倆吵架了？”

“沒有。”徐勉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，“我沒生你氣。”

“那你這是怎麽了？”楊波一臉關切地問，“你這是昨晚一晚沒睡？”

“嗯。”

楊波焦急地說：“這怎麽行啊？知不知道熬夜會猝死的啊？”

徐勉趴在桌子上：“沒事，死不了。”

楊波看著他的頭頂，無奈地跟胡瑞對視了一眼。

胡瑞小聲提醒：“勉爺，第一節 課是老何的課。”

徐勉聞言重新擡起頭來，朝他伸出一只手：“鑰匙給我。”

胡瑞楞了：“什麽鑰匙？”

“宿舍鑰匙。”徐勉語氣沒有什麽起伏，聽起來毫無感情，“我去你們那睡。”

胡瑞把鑰匙給他之後，徐勉起身從後門出去了。

楊波皺著眉說：“這什麽情況？上回通宵也不是這個狀況啊，整個人一點生氣都沒有。”

“不知道啊。”胡瑞擔憂地說，“會不會真是蕭楊跟他說什麽了？”

楊波頓了頓，說：“你問問。”

胡瑞嚇得一縮：“我可不敢再跟他聊天了。”

“沒出息。”楊波翻了個白眼，把手機摸了出來，“我來問。”

徐勉昏昏沈沈地睡了一整個上午。

十一點半的時候，他被門外的敲門聲吵醒了。

他睡在胡瑞床上，偏頭摸到手機看了眼時間，然後皺著眉起身去開門。

一開門，徐勉剩下的困意一掃而空。

“你……怎麽來了？”

蕭楊的腳已經可以沾地了，他上下打量了徐勉，才笑：“你的小夥伴忽然跑來質問我是不是罵你了，我當然要來澄清一下了。”

徐勉一聽，眉頭又擰了起來：“他們……”

“得感謝他們。”蕭楊打斷他的話，說，“不然沒人敢來叫醒你。”

這話暗含了別的意思，徐勉隱隱約約聽出來了，低了低頭，側身讓他進來。

徐勉看著他把帶來的午飯放在桌子上，低聲問：“你不上課？”

“你不是知道我不喜歡上課嗎？”蕭楊反問。

徐勉走到他身邊，問：“能走路了？”

“還行。”蕭楊指了指門外沒開進來的箱子，說，“多虧了你。”

徐勉看他手裏提著兩份飯，站在原地沒有動作。

蕭楊拉了個椅子過來坐著，擡頭看他：“不餓？”

“餓。”徐勉低聲應了一句，坐了下來。

蕭楊看他沒什麽精神，笑著問：“心情不好？”

徐勉低著頭說：“沒有。”

蕭楊點了點頭。

徐勉看他動作從容地拆著飯盒，好幾次話已經嘴邊了，又被他吞了下去。

心裏裝了事，徐勉跟他相處起來就有些負擔，他時不時擡頭偷看他幾眼，小心翼翼的。

蕭楊低著頭笑：“看我幹嘛？”

徐勉尷尬地移開視線，最後還是決定問出來：“你不生氣嗎？”

“生什麽氣？”蕭楊意外地看著他，“怎麽這麽問？”

徐勉咳了一聲，語氣不太自然：“昨天那個帖子……”

“啊。”蕭楊輕聲說，“我知道那是你。”

被他親自說出來，徐勉更覺得有些丟人。

“怎麽了？”蕭楊笑，“你為什麽覺得我會生你氣？”

徐勉終於擡頭跟他對視，鼓起勇氣說：“我那麽說……你不會覺得……我很不要臉嗎？”

蕭楊聞言笑得眼睛都彎了。

徐勉有些意外他的反應，他被他笑得很不自在，惱怒地問：“你笑什麽？”

“你怎麽這麽想呢？”蕭楊托著腮看他，“你不會以為我也是什麽好人吧？”

徐勉微楞。

“這麽說吧。”蕭楊伸手幫他把睡得翹起來的頭發摸順了，笑，“我親完你的一分鐘內，能告訴的人我幾乎都告訴了吧。”

徐勉：“？”

“包括我們在走廊上遇見的那對小情侶。”

蕭楊看著徐勉的耳朵慢慢變紅，問：“現在還覺得自己不要臉嗎？”

徐勉張了張嘴，最後笑了出來：“你是什麽傻逼。”

“不過我還挺想知道的。”蕭楊伸手捏了捏他的臉，笑問，“那話是真心話嗎？”

徐勉努力忽視越來越熱的臉，問：“你問哪句？”

“親了還想親那句。”

“當然是真的。”徐勉鼓起勇氣跟他對視，努力裝出自信的樣子，“又甜又軟，誰不想親。”

坐在他對面的蕭楊眉眼都帶上了笑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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